论《聊斋志异》的女性形象

论文总字数：8649字

摘 要

《聊斋志异》总共近五百篇，以鬼狐神妖故事居多。但在“志怪”之余，作者通过直接描绘现实生活，成功地塑造了形态各异的凡人女子形象。这些女性形象大致分为三大类：正面的淑女、烈女、才女、侠女；反面的荡妇、怨妇、泼妇、妒妇；及受侮辱的女性形象。本文将对蒲松龄笔下凡人女子形象进行分析，从而展现其迥异于鬼狐精魅的真实感，领略她们别样的美。

关键词：现实生活；女性形象；真实感

Abstract: “Strange Stories from a Chinese Studio”, a total of nearly five hundred articles, is filled with descriptions of ghost, fox, god and eidolon. But apart from "Supernatural", the author directly depict real life, succeeded in shaping the image of different forms of mortal woman. These female images can be classified into three types: the positive types, such as gentleman, heroic woman, accomplished woman and chivalrous women; the negative types, such as wanton woman, scorned wives, shrews and jealous woman; and some female types which are insulted. This paper will analyze these female images, which is quite different to show the sense of reality from eidolon, to appreciate their unique beauty.

Key word: Real life; Female image; Sense of reality

《聊斋志异》虽以叙写神仙狐鬼精魅故事而闻名，却最贴近社会人生。胡适肯定：“蒲松龄虽喜说鬼狐，但是都是说人情世故，于理想主义之中，却带几分写实性质。”^[1] 然既是反映生活之作，再没什么比写现实社会中的人更直接了，另作者在塑造人物形象时，又以女性形象占多数。这些发生在凡人女子身上的故事或许没有那么令人印象深刻，不似鬼狐篇一般耳熟能详，却丝毫不能遮挡她们的光彩。本文将为大家介绍这些寻常女子非寻常却更真实的一面。

一 正面女性形象

在《聊斋志异》中，存在着众多正面女性形象。她们严格遵循封建礼教，可以说是贞女贤妇。^[4] 这些女子身上一般具有和顺，无妒，坚贞，聪颖，善良等美好品质。然而封建礼教中的正面女性却意味着受苦受难，在为她们感到心痛的同时，令人不得不赞叹她们真实的美。

（一）温柔贤惠、恪守妇德的女性形象

女子若温柔、贤淑、宽容，会令人不觉想要亲近；而善妒、凶悍、蛮横的女子，人们则避之惟恐不及。《聊斋》中贤良淑德的女子亦不在少数，如《八大王》篇中的冯妻，《武孝廉》篇中的王氏女等。其中较为典型的有林氏（《林氏》），细柳（《细柳》），珊瑚（《珊瑚》）。

林氏是具有“无妒”品德的代表。林乃济南戚安期之妻，长得很美，性格贤惠。适逢清兵入境，林氏被俘，为护其贞操，便举刀自刎。半年后，林氏虽然康复了，但留下了“首为颈痕所牵，常若左顾”^[1]P297的毛病。林氏的丈夫不以为丑，反而比平时更加疼爱妻子。然林自觉形秽，想要为丈夫纳妾，戚安期执意不答应。后来，林氏因不能生育再次劝说丈夫纳妾，戚安期一如既往地否决了。于是，林氏便安排婢女去服侍丈夫，可戚安期不愿意碰她。林氏绞尽脑汁，想出了一招偷梁换柱，常叫婢卧己床与戚交欢，使此婢为夫产下二男一女。令人不禁感叹：“古有贤姬，如林者，可谓圣矣!”^{[2] P298}

细柳，“或以其腰嫖袅可爱，戏呼之‘细柳’云”。^{[2] P389} 细柳自小就十分聪慧，从不说人长短。后听凭父母之命，嫁与高生为妻，夫妻俩很和睦。高生前妻留下的一个孩子，长福，细柳抚养得也很周到。一年后，细柳自己也生了个儿子，叫长怙。细柳主动当起了家，把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高生对此十分敬佩。又一年后，高生去世了，两个孩子都靠细柳一人照料。起初兄弟俩都不上进，长福好玩，长怙好赌，细柳费了好大的劲，宁愿背上骂名，终于把两个孩子引向正途。长福读书读得好，中了科举做了大官。长怙有生意头脑，有万贯家财。两人都非常爱戴细柳，感激她。细柳，相夫教子，无愧“贤妻良母”之称。

珊瑚，性贤淑，嫁与重庆地方书生安大成，是孝侍翁姑的典范。安大成的母亲沈氏，悍谬不仁，百般虐待珊瑚，珊瑚却从没有怨言。每天早上，珊瑚穿戴得整整齐齐去给婆婆请安，“沈氏谓其诲淫，诟责之”^{[2] P542}。 当珊瑚换上朴素的衣着去拜见婆婆，“沈氏益怒，投颡自挞”^{[2] P542}。 安大成是个十足的孝子，见珊瑚总是惹母亲生气，也不问缘由，经常打她，后来还把珊瑚休了。珊瑚伤心欲绝，幸被婶婶王氏救下。三四年后，安二成长大了，娶的媳妇臧姑，“骄悍戾杳，尤倍于沈氏”^{[2] P543}。臧姑役母若婢，二成懦弱不敢言。渐渐的，沈氏郁郁寡欢，卧病在床，昼夜不得寐，双目尽赤。 珊瑚得知后，精心给沈氏准备食物，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便委托沈氏的姊姊送与沈氏。珊瑚这种但求付出，不求回报的精神实在难能可贵。

（二）大胆追爱，勇于抗争的女性形象

封建时代的女性几乎是软弱的代名词，逆来顺受，面对厄运常常束手无策，就像蓬草，任随命运之风卷裹。宋代如朱淑真那样的智慧女性，也只能以《断肠词》聊诉人生的不幸。而《聊斋》女性却以柔克刚，凭借自己的能力摆脱困境，化险为夷，把握人生，以强者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如《细侯》篇细侯，《庚娘》篇庚娘。需要注意的是，此处的勇于抗争与上文中非正面女性形象的反叛是不同的。

细侯，妓院蒋氏的养女。容貌妩媚，出淤泥而不染。是誓死追求爱情的代表。细侯择婿并不十分看重对方的身份地位，与浙江昌化满生相互投合。满生许诺一定娶细侯为妻，但因贫穷，无法将细候赎回。满生寻思着去拜访他在湖南做县令的好兄弟，或许能有办法。造化弄人，满生的兄弟早已罢官，囊空如洗，根本没能力帮助他。而此时满生已经身无分文，他陷入困境后无法自拔，一晃就是三年。细侯与满生分别后，一直闭门不肯接待客人。这时有个富商相中了她，想方设法地想把她弄到手，还模仿满生的笔迹写下绝命书，将细侯的希望狠狠粉碎。细侯伤心之余别无他法，暂有嫁给富商。一年后，细候产下一子。不久，满生历经磨难终于回到余杭。他托人捎信给细侯，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侯得知真相后，狠心将孩子杀死，携带了所有了东西投奔满生。至此，有情人终成了眷属。细侯追求真爱的决心是如此坚定，连亲生骨肉都能舍弃，如此不顾一切，不禁使人感到惊颤。

庚娘则是典型的烈妇形象，美丽贤惠，坚贞不屈，嫁于中原一户官僚地主子弟金大用为妻。因流寇作乱，夫妻二人偕同家眷一起往南逃窜，路遇一个叫王十八的少年，自愿为其领路。于是两家人便同乘一条大船。谁料王十八贪图庚娘美色，欲占为己有，狠心地把金大用及他的爹娘都推下了水。庚娘躲在暗处，看到了这一切。她假意答应跟随王十八，在成亲当晚机智地把他灌醉，接着用钢刀把王十八砍死，后东窗事发，被迫自刎投河。庚娘为报杀夫之仇，委曲求全，深入虎穴，妻子的此番情谊，做丈夫的若是知晓，便真的一死也无遗憾了！

（三）冰雪聪明，才智超群的女性

何为才女，《红楼梦》中有文思敏捷的黛玉，博文广识的宝钗，精明能干的探春等。《聊斋》中有则玲珑剔透的胡四娘（《胡四娘》），女学士颜氏（《颜氏》），及善于经营的小二（《小二》）等与之媲美。

胡四娘，通政司胡姓长官的小女儿，因为是妾所生的，她的兄弟姐妹都看不起她。面对他们的嘲笑，四娘从来置若罔闻，从不放在心上。父亲替她选了剑南程孝思为夫婿，胡家的哥们都看不起他。程孝思也不理会，日夜苦读，幸有贵人相助，终于出人头地。自此，胡家的人对四娘恭敬了许多。然四娘仍和平时一样，端庄稳重，并没有因为从前的待遇怨恨他们。后来胡老二犯了官司被捕入狱，胡家大哥便去求四娘相助，希望程孝思能出面。四娘表面上斥责了大哥，实则尽心尽力，替娘家打点好了一切，胡老二才能平安回到家里。以德抱怨，四娘才是大智大慧之人呀。

颜氏虽为孤女，却也是名士之后，她自小就非常聪慧，有着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后来因缘嫁给了一个翩翩书生，该生所作的文章让人无法两者联系在一起。于是，颜氏每天都严格督促丈夫读书，亦师亦友。不仅白天如此，天黑了以后，颜氏先把灯点亮，坐在书桌前读书，为丈夫作榜样。即便这样，书生仍然名落孙山。颜氏恨铁不成刚，书生则抱怨她站着说话不腰疼。颜氏毅然换下女子的装扮，改装成书生的弟弟，准备来年和他一起应试。颜氏废寝忘食地读书，果然考取了举人，是顺天府第四名。第二年殿试，又考取了进士，成为安徽桐城县县令，在任上做出了很大的成绩，不久又升为河南道掌印御史。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现有颜氏代夫求取功名。一个女子能取得此番成就，真是令那些自称“大丈夫”的读书人汗颜哪！

小二，滕县赵旺之女，聪明灵巧，美丽动人。曾受白莲教的蛊惑险些误入歧途，幸得同窗丁生点醒。两人从此远走高飞，来到了山里隐居。这里的村民起初排外心理很重，小二凭借自己非凡的智慧和独特的见解带领村子走向富裕，最终赢得了村民的爱戴。小二的善于经营及辛勤劳动，正展观出女性自强自立、奋发向上、勇于开拓创新的一面。

（四）重情重义，顶天立地的女性

蒲松龄笔下虽塑造了许多薄情寡义的女性形象，但也不乏行侠仗义，明快坦荡的女性。除了众所周知的侠女（《侠女》）外，还有商三官（《商三官》），乔女（《乔女》），仇大娘（《仇大娘》）等巾帼英雄。

商三官是诸葛城读书人商士禹的小女儿，十六岁，已经订下婚期。商士禹得罪了县里的一个土豪，被乱棍打死。三官的两个哥哥去打官司得不到公正的裁决，商量着留下老父的尸体，以作再打官司的准备。三官分析了情势，劝哥哥们先把父亲安葬，后连夜离开了家门。她潜入了一家戏班子，佯装成伶人，通过给土豪献曲，使之放松警惕，再伺机将他杀害，自己也香消玉殒了。三官为报父仇，将自己的终身大事搁置一旁，舍弃了原本安定的生活，选择挑起男儿重担，此番胆识，便是荆轲也大有愧色！

乔女，平原县乔生之女，又黑又丑，“壑一鼻，跛一足”^[2]P496，二十五，六岁了也没人来聘娶她。城里一个姓穆的书生死了妻子，因家境贫困无力续娶，才娶的她。乔女过门三年产下一子，没多久穆生便故去了，此后家里更加贫苦了。这时，有个姓孟的读书人也死了妻子，留下一个孩子叫乌头，没有奶吃，急着续娶。孟生对乔女，很是满意，乔女却拒绝道：“饥冻若此，从官人得温饱，夫宁不愿？然残丑不如人，所可自信者，德耳；又事二夫，官人何取焉”^{[2] P496} ，孟生听到这番话，更加敬佩乔女。不久，孟生得疾病突然死去了，乔女到孟家吊丧，极其悲痛。村中的无赖却乘机掠夺了孟家的财产。乔女非常气愤，替孟家讨回公道无果。乔女主动承担起照料乌头的责任，凡乌头所需，都为他置办，尽心尽力，无怨无悔。这样一个其貌不扬却重情重义的女子，比起一些蛇蝎美人，人们还是倾向于前者的。

仇大娘，山西仇仲与前妻之女，性格刚烈，时常顶撞父母。因嫁得远，少与家中往来。一日，听闻家中发生了变故，父亲被强盗掳去，后母邵氏病危。仇大娘赶回娘家之后，看到的是一派黯然的景象，不觉一阵酸楚。仇大娘得知事情的前后经过，非常气愤，于是到官府去告状，追回了失去的田地产业。这时，仇大娘早已守寡。为避免被人议论她有私心，仇大娘把一路跟随自己的小儿子打发回家，叮嘱他不用来了。仇家的产业在仇大娘的管理下蒸蒸日上，大娘又为弟弟聘娶了媳妇，伺候母亲邵氏也十分尽力，家里人都十分感激她。一个女子，既主内又主外，得耗损多少心力。难得的是，仇大娘做这一切压根不为自己，只为情，为义。是什么促使一个刚猛的女子发生如此大的转变？是同为人母相互的谅解？或是亲情的召唤？这些都不重要。

二 反面女性形象

《聊斋》中的非正面女性着实可恨，但这正体现着“真实感”。她们中不论是怨妇，弃妇还是悍妒妇，都是封建制度下的受害者形象。在女性的尊严被整个社会强烈践踏时，她们已顾不上道德礼法，只想听从内心真实的诉求。然而，即便在相对自由平等的当代，这些女子如此极端的行为也会令人颇有微词，何况是在封建社会呢！她们必然只得背负这千古的骂名了。

（一）人尽可夫、淫乱社会的女性形象

封建社会，夫为妻纲。忠贞是作为妻子最被看重的美好品质。若女子失去了贞洁，便会为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但始终有一些女性，为贪半晌之欢，宁愿丢弃妇德。

如《犬奸》中，青州贾某人之妻在丈夫外出期间，曾多次引诱家中白狗发生性行为。人兽相交，尺度如此之大，即便是现如今，人们也难以接受。又如《罗祖》篇，山东即墨罗祖因服兵役把妻儿交托给李姓朋友照看，三年后因任务顺道去探望妻儿时意外发现妻子与朋友非常亲密的躺在一张床上。再如《太原狱》篇，有寡居的婆媳二人，其中婆婆虽然半老，但生性风骚，不自爱，与村子里一名无赖有奸情。这位婆婆身为长辈非但不能给小辈起到榜样作用，反而不知羞耻，实在有失身份。另如《金生色》篇，晋宁金生色之妻在丈夫死后违背了守寡的誓言。在戴孝中还不忘涂脂抹粉，居家犹素装；“一归宁，则崭然新艳” 。^{[2] P266} 《折狱》篇，淄川县何甲之妻与同村王五私通了很久，二人串通谋害了她的丈夫，并嫁祸给了他人。这个女人真是狠心哪！

（二）心存不满、消极度日的女性形象

怨妇是怎样炼成的：有人说，古代怨妇的产生，是由于女性没有地位，只是男子的依附。她们的一生都寄望于男人，没有自我。因此，当受到冷落或者生活落魄时，便会对周遭的环境产生不满。于是，她们整日喋喋不休，却无法做出实质性的转变。

《聊斋》中对于怨妇形象塑造的比较成功的，《凤阳士人》讲述的是，凤阳书生在远处求学，妻子十分思念他便外出寻找。谁知夫妻俩相遇，书生竟一句问候的话语也没有。反而当着妻子的面与其他女子调情，妻子起初只默默地坐着，“伪为愚者”。后“中心愤恚，颇难自堪”。终“手颤心摇，殆不可过”^{[2] P70}。妻子受辱后向弟弟诉苦，弟弟气愤之下失手杀了书生，妻子又埋怨其弟。这位女士可真乃“奇女子”。不满丈夫所为，却不敢吭一声。有人替她出头，只埋怨人家。怪不得讨不得人的欢心了。《王成》中王成的妻子则是因为王成生性懒惰，生活贫穷才与丈夫相互埋怨争吵的。生活中这种案例也不少，总是感叹时运不济，想方设法为自己开脱。但是毕竟抱怨是改变不了生活质量的，怨妇们什么时候能觉醒呢？

（三）心狠手辣、嫉妒成性的女性形象

每个懦弱男人的背后都有一只母老虎。凶悍的女人，善妒的女人，不讲理的女人，即使有着天使的脸孔，也会令人望而却步。《聊斋》中有近20篇塑造悍妇形象，如樊江城（《江城》）、尹氏（《马介甫》）、王氏（《吕无病》）、金氏（《邵女》）等，作者用现实主义的笔触将河东狮丑化甚至妖化，给人一种面目狰狞，恐怖可憎，甚至是残忍血腥的感受，蒲松龄对其大加鞭楚，统统扫入泼妇行列。

江城，明眸皓齿，艳美绝俗。只是脾气倔强，喜怒无常；“词舌嘲啁，常聒于耳”^{[2] P323}。 经常谩骂丈夫高生，并拳脚相向，比较严重的一次打中了高生的胸脊骨，又一杖击中了他的头颅，鲜血直流。她的蛮横使她从不给高生留面子，当着翁姑的面竟“挞至数十，始悻悻而去”^[2]P324。还把丈夫驱逐出门，行为简直就是一个母夜叉。对待公婆，江城很是冷淡；对待朋友，她也没个好脸色。连自己的亲二姐，江城也能下狠手打得对方皮开肉绽，粪便失禁。高生害怕江城就像害怕豺狼虎豹。由此可见，江城的凶悍非同一般。

尹氏，大名府书生杨万石之妻，为人特别凶狠刁蛮。只要丈夫有不服从她的地方，就用鞭子抽打他。对待公公，则把他当奴隶一样，不给吃穿。更别说奴仆们了。万石的妾也十分怕她，小心翼翼侍奉着，不敢多说一句话。即便这样，当尹氏得知妾已经怀孕五个月时，她扒下王氏的衣服，狠狠地抽打了一顿，终打得王氏流了产。这样恶毒的女人，简直令人发指。

王氏，其狠毒足以与尹氏相提并论。那是个刁蛮美人，对人对物都是百般挑剔。且易怒，常大吵大闹。她的丈夫因受不了她的折磨离家远游了，王氏把气都撒在妾吕无病身上。丈夫与前妻的儿子阿坚也遭到了王氏的虐待，几乎丢了性命。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后来王氏生下了一个儿子，她竟然亲手把孩子掐死了。虎毒不食子啊，难道这个女人的心不是肉做的？

太平柴延宾妻金氏，也是出了名的妒妇。金氏不能生育已犯了古代七出之条，偏还嫉妒心重，已经害死了丈夫的两个小妾。可这并不妨碍丈夫柴延宾再納妾。新媳妇九娘自从来到柴家，很是恭敬有礼，对待金氏十分谨慎，服侍地很周到。金氏自觉不如，于是更加嫉恨了。女子善妒许是天性，但若没能把握好度，就会让男子心生厌烦了。

三 边缘女性形象

在《聊斋》中，作者还塑造了一类女性形象，她们不能简单地说是好是坏，因人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本文的正面及反面也是相对而论。她们是被时代和社会所压迫的无力反抗的女性，之所以称为边缘女性形象，是因为这些女性不能简单地划入正面或反面女性形象的阵营。

在古代封建礼教的迫害下，女子地位低下，常被视作男子的附庸。因此，常有乡绅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筹码。《聊斋》中也塑造了一些被侮辱的女性形象，如贺氏（《诗谳》），瑞云（《瑞云》）等，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窦氏》。

窦氏可谓被玩弄的典型。窦氏本农家女，年十五六，端妙无比。与山西晋阳南三复（官家子弟）因一场雨于自家农舍邂逅。南三复见窦氏美丽端庄动了心，雨停归家之后愈加想念。于是第二天带着米粮和一些钱财来到窦家酬谢，以接近窦氏。“是后常一过窦，时携肴酒，想与留连。”^{[2] P271}窦氏起初羞羞答答的，后与南三复逐渐相熟，便不再躲避。两人常趁老父出门时私会，不多久窦氏便有了身孕。此后，南三复对窦氏的态度冷淡了许多，把两人当初立下的誓言抛的一干二净。可怜的窦氏并不知晓实情，成天只盼望着情郎能尽快迎娶她过门，好让一家三口团聚。可这根本就不是个肯负责人的男人哪，窦氏等了许久也没有音讯，而他们的好事也败露了，窦氏已生下了一个男孩，被父亲狠狠地打了一顿，她走投无路下只得去敲南三复家的门，南三复连面都没露，无疑是不认这个孩子了。窦氏心灰意冷，靠着那冰冷的门，哭得撕心裂肺，并立下了诅咒，后来这诅咒竟也实现了。这不禁让我想起窦娥来，她们都蒙受了太多的冤屈。

贺氏，山西青州府范小山之妻，长得漂亮。范小山以贩卖毛笔为主，在外经商，贺氏独守空闺。张诚见色起意，跳墙进到范家，要逼迫贺氏成奸，贺氏不从，拿起刀欲自卫却被张诚夺了去，将之杀害。看来美貌并不一定是福呀。

瑞云，杭州名妓，色艺无双。年十四岁，声名在外。与才子贺生相互爱慕，但贺生并无足够钱财救瑞云于水深火热。“筹思及此，热念都消，由是音息遂绝。”^{[2] P535} 鸨母打算强逼她接客，一天，一个秀才在她的脸上施了小法术，遮挡了瑞云的美貌。自此再没客人登门拜见，鸨母便责骂瑞云，把她的饰品物都拿走了，打发她做丫头们做的粗活，瑞云一天比一天憔悴。人心，凉薄啊。

现实生活中的女子既不一定美貌，也不一定符合理想女性的德色兼备。蒲松龄深知人无完人，人是善与恶的混合体，所以他把鬼狐精魅塑或造得过于完美，或塑造得凶恶无比凶恶。赋予她们人的性情，依然令人产生了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仿佛如斯佳人只有去到梦中相寻。反观这些世俗的女子，则是那样真实，鲜活，给人以亲切感。她们身上基本囊括了女性的所有特质，在此程度上，《聊斋志异》可以说是展示女性百态的一部经典之作。

参考文献：

[1] 安载鹤：《经典化过程中的〈聊斋志异〉女性形象研究》，《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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