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总字数:11882字
摘 要
:虹影于1997年创作的自传体性质小说《饥饿的女儿》为她在西方文学界打响了重要的“一枪”,从此虹影渐渐走入了更多人视野。接下来的虹影继续创作各类作品,不仅获得了享誉国内外的人气,同时也为自己带来了众多的文学荣誉。在众多光环的闪耀下,虹影逐渐成为了华人作家的代表人物之一。更多西方学者都以虹影的作品来研究真正的中国,世界各地的读者通过虹影的作品认识她笔下的中国社会。笔者以虹影小说《饥饿的女儿》为例,探讨新时期中西方文学的联结与尝试。关键词:虹影;写作;中西方文学;《饥饿的女儿》
Abstract:"Daughters Of The River",an autobiographical novel written by Hong Ying in 1997, developed a great reputation in Western literary world ,and since then she was gradually known by most people.Next,Hong Ying continued to create all kinds of works.She won not only popularity at home and abroad , but also a lot of honor in literature. Under many shining halo, Hong Ying is becoming one of the representatives of the Chinese Writers. More Western scholars study real China according Hong Ying"’s works.Meanwhile readers around the world know Chinese society through her works.Taking Hong Ying"s novel "Daughters Of The River"as an example, I will discuss the combination of Chinese and Western literature in this new era.
Key words:Hong Ying;writing; Chinese and western literature;Daughters Of The River
虹影,作为一位早已闻名海外华人读者的英籍华人女作家,通过写作不断找寻自我,是中国新女性文学的代表人物之一。在当代文坛,虹影绝对是一个异数。她从写作伊始便尝试从自己的心灵窗口来窥视整个世界,从容不迫的游走于东西方文化边缘。她的小说借以独特的女性视角,用东方的简约与西方的华美相结合的文辞表现了一段段千疮百孔的生命体验,字里行间都深刻的浸润着强烈的女性意识与边缘情结。虹影是一位高产作家,她的小说炫彩丰富,风格多变,很多作品呈现出不同风格。现实社会下所描写的“饥饿的女儿”便是其中之一,光狂的生活与丰富的社会画面组成了一个个场景,边缘人物的边缘生活令人瞠目。
《饥饿的女儿》是一部虹影的自传体小说。小说中,饥饿的女儿六六降生在中国大陆三年饥荒最后一个灰暗的冬日,嘉陵江边的一个贫民窟中。六六是母亲在极度困苦的年代里和一个男子偷情生下的“私生女”。因此,一出生时,她便面临着粮食与精神的双重饥饿感。在这样极度贫困的条件下,人与人之间没有温情与爱可言,对于六六来说,“私生女”这个耻辱的符号从出生开始已经构成了她生活至关重要的一方面。六六就是在这样双重饥饿之中不断谋生,不断与命运反抗。在不断反抗的结果之一便是和历史老师的恋爱,用男女之情来试图填补自己与生俱来的饥饿之感。但相反的是,与历史老师的恋爱令六六饥饿的感觉只增不减,而偷尝禁果的她怀上了历史老师的孩子。六六打掉了孩子,退了学,离开了家乡,过上了辗转流浪的生活。
虹影的小说揭示了一个女性生命的韧性与强大,也同时涵括着一位女性作家对国家和民族的深刻反思。也正是这样独特的视角,令西方人普遍接受了虹影的作品。《饥饿的女儿》令西方文坛注意到了虹影的存在,也令中国大陆人认识了这样一个居住在英国的中国作家。这部作品不仅令虹影声名鹊起,更让人们开始思考西方人接受东方作家的标准。尽管中西方社会的文化背景、民族差异、社会形态等都不尽相同,但文学作品的交流与联结却反映出中西方社会发展过程中一些相同而又相异的现象和心理。本文试以她的代表作《饥饿的女儿》为解析对象,从三个方面来探索虹影小说《饥饿的女儿》中所体现的中西方文学联结的尝试。
一 自传体小说的尝试
伴随着女性主义文学的繁荣,在新时期的西方文学中涌现了更多女性作家敢于克服种种困难拿起笔来进行创作。在创作过程中,她们敢于颠覆原有的创作经验,扔掉浪漫与不切实际的文风,强调“以我手写我心“,并通过全新的女性视角抒发情感,看待生活。女性作家们尝试在赢得属于自己的私密话语权的前提下通过自叙的方式传达自己的特殊情感。自传性质的写作是女性表现和维护自己的最理想方式,也是最有力的方式。女作家一方面能够摆脱传统文化的束缚,将本真人性自然流露,另一方面自传性的书写能够进入纯粹的个人化语境便能进入个人化的生命体验与精神追求。作家通过坚持个人立场,书写个人成长的欢乐与忧愁并不是为了塑造英雄形象,而是为了展现自我,使自我认同获得更大程度的完整和连续,从而忘却心灵上的沉重使自我得到心灵上的升华和救赎。
“虹影笔下的女性进行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反抗,她们不再沉默着去忍受苦难,而是勇敢迎接苦难的挑战。她们的离经叛道彻底打破了温柔恭良、逆来顺受的女性窠臼。在现实的阻碍下,她们只有通过逃离、死亡来实现自我。”[1]打开虹影的《饥饿的女儿》,就像打开了她的人生。饥荒年代出生的六六,无时无刻不处在饥饿的状态中。又因私生女的身份,从小被家人轻视,缺乏关爱导致心理上的饥饿。在虹影拿起笔写下六六的故事时自然而然的把这样一种自身“与生俱来”的疼痛解构在自己的作品中是很正常的。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文学作品要通过语言文字来表现才有意义。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学在上个世纪60年代的兴起,对世界文学产生了一定影响。后现代主义的最根本特征就是深度模式的消解,即言语背后不再有语言,事物本质不是被决定的,而是开放的。由此便形成了后现代主义文学的语言风格:自我的失落,中心的泯灭,碎片化的叙事风格,语言风格大都朦胧化。在《饥饿的女儿》中,虹影的叙事方式和语言都有一定意义上的技巧探索,产生了新的审美秩序:沿着内心活动的历程来闪回形象片段,从人物的情感与意识的波动之中揭开人性本来面貌。对于新时期的作家而言,“如何写”远远“写什么”更为重要,而叙事角度与语言风格是解决“如何写”的首要问题。在西方文学思潮涌入影响下的虹影,十分善于通过不同的叙事手法和独特的语言风格释放出中西结合的写作氛围。虹影通过丰富的想象不断变换叙事模式与叙事视角,将技巧渗透于文字中,牵引作者完成文本的阅读。
新时期的作纷纷尝试采用后现代主义的写作手法,诸如视角跳跃、潜意识独白以及时空的转换等现代小说技法,形成了中国的现代主义潮流。虹影在创作中也采用了这样的后现代主义写法,成功的将东西方语言连接。《饥饿的女儿》是虹影自传体文学的一次成功的尝试,她采取的叙事手法就是“第一人称的回顾性叙事”,“第一人称回顾性叙事”中包含着两种叙事眼光:“一是叙述者‘我’从现在的角度追忆往事的眼光,二是被追忆的‘我’过去正在经历事件时的眼光。这两种叙事眼光又被分别称为外视角和内视角。” [2]文本中,这两种视角,将六六所经历的多重饥饿与所受苦难更加深刻的表现出来。
“我不敢多想这件事,那一年我的世界闪忽迷离,许多事纠缠在一块,串成一个个结子,就像我行走的小路边,石墙上的苔葬,如鬼怪的毛发一般,披挂下来。”[3](p2)这看起来平淡的叙事中,“那一年”的时间状语明显的表达着叙事者强烈的主观情绪,明确的时间指向将叙述者定位在了已成年了的“我”,从个人角度来讲述“那一年”,将读者们引向那时纠缠在一块的神秘往事。
“是的,我有责任,如果我多想着你一些,应该是有过一个挽救的机会,至少是死前安慰你的机会。但我没顾得上你。”[3](p145)这段文字是六六在历史老师自杀后的内心独白,其中她对历史老师的称呼直接用“你”而非“他”。显而易见,虹影已将叙事角度切换为当年“我”即六六的身上,而表达的也是回忆中的六六正在经历着老师突然离世所产生的心理体验。这样的外视角的叙述与内视角对往事的回忆相得益彰,读者的视线仿佛跟随着“我”的视线而不断移动,随着“我”将故事看得更清楚,并一步步理解“我”的行动,接近故事的结局。六六从小对食物的无限渴望,发现自己总是家里和社会中似有似无的存在,与历史老师情感的你来我往,家人之间的漠视。这些片段是虹影根据回忆点滴堆积成文,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情节逻辑严密,充满节奏感的小说叙事和语言结构。虹影在宽广的写作视野中讲述着特定历史时期内的女性对于社会和历史的独特感受,同时表现了中西方文化的交融与碰撞。
《饥饿的儿女》在出版后直接被贴上了“虹影最著名的自传体小说”的标签。故事中的六六就是虹影自己,清淡的笔触,生活的灰暗,因被称为“读虹影自己”的光环所闪耀。把自己的生命历程毫无保留的完成在自己笔下的故事里,虹影的小说就是在寻找自己而构筑的一个个遥不可及的人生境界。《饥饿的女儿》中,六六才是她的代言人,极力想和六六这个人物合二为一才是虹影的写作初衷。关于个人的童年和成长经历都是独一无二的,对于小说中的人物来说,处于青春期的六六内心的喜怒哀乐都是对人性的一种别样的展现,虹影利用这样的一种特别来反映人性的灰暗和卑微。小说文本中,主人公六六处在尴尬的私生女身份,性格孤僻而忧郁。她和父母的关系一般,与兄弟姐妹更是冷淡。特殊的身份和苦难的生活给了六六双重的饥饿感,这正是虹影曾经所经历,所感受的真实处境。只有回溯到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某一处境之下,某一段历史之中,才能弄清后来发生的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因此,虹影是经历了深刻和真诚的回忆的。
从创作《饥饿的女儿》开始,虹影开始审视民族、历史、文化等等互有联系的部分,并继续保持现实主义的平实。虹影利用海外作家的优势,以一种全球化的视野来关注那些特殊甚至敏感的后现代所遗留下来的难题,并回到现实生活有关生存和命运的的关注上。虹影写的是一个来自中国最底层的普通家庭,并不是西方人早先所了解的中国式大家庭。作品中所营造的家庭环境与家庭关系是特殊的,亲人之间的描写也都很特殊。在作者歌颂亲情的大背景下却写出了另一方面西方人想要在东方人的作品中看到的一种比较复杂的情愫。这样的抒发不是单纯的亲情,而是中国人的“大家庭关系”中也包含着很多矛盾冲突。虹影想借由这些一次次的冲突来展示人性的弱点,作品试图深入家族细微关系之中,让所有读者看到最基本的社会层面显示出人性之间的冲突。
虹影在文本创作中完成了以异国读者为受众,自己塑造出中国人形象的过程,另一方面,在创作的过程中同时完成了对自我身份的一种塑造。这样的塑造具有个体化倾向,同时也是对自己身份的一种认同。她是站在比较的高的精神维度上审视历史与社会现实,审视生命,在展示人物的独特的个性禀赋之中,写出人物各自不同的内质和复杂的人性面貌。虹影利用其特殊的创作身份和海外创作环境来尝试对东西方文学做出一次联结,一方面能在他者的眼光中发现自我,同时能在自我创作中再次回望自我。
海外作家的写作往往都具有漂泊无依之感,对归属和自我身份的疑惑与困顿使他们通常陷入无所依靠的迷茫之中,但正是这种旅外的身份更能使作家的视野更加开阔,不断寻求身份返归的方式。虹影在远离故土多年后选择将自己的经历用平实的语言叙事展示出来,这是在跨区域的双重文化背景下虹影对自我文化身份一次清晰的认识,并将其付诸文本实践。小说从六六个人的视角中切人,打开了一个私生女的内心世界,书写“我”的遭遇,经受的孤独、恐慌和饥饿,传达少女成长中所特有的欲望和爱恋。虹影大胆的揭示了中国人在灾难与饥饿这样的特殊环境面前怎样挣扎生存,怎样获得心灵救赎的真相,使西方人在阅读《饥饿的女儿》过后对真正意义上的长江南岸生活的东方人有了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之前对其形象的刻板印象。
二 西方视野下的中国
长期以来,在西方文学中都存在着某种特别的“中国”,这样的形象在现实条件下与真正的中国是不相符的,但一直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大部分的西方人。西方的大量文学作品中的中国人都带有某种木讷、刻板、甚至懦弱的性格特质存在,对于“中国”和“中国人”的描写既是一种心理现象,又是西方作家对认知对象的一种总体印象,同时也是一种主观的感受。遥远而神秘的东方以及东方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西方人一直在用自己的看法来影响人们的思想和情感。不可否认的是这部小说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西方隐含读者的影响,虹影藉以展示复杂的人性背后所表现出的落后、苦难等等元素,这在西方人看来恰好是典型的东方形象和吸引力所在。
虹影在书中将她自己生活中所经历的苦难与历史相融,把个人的伤痛与民族的苦难相连。虹影把人们经历苦难时所生发爱与恨,人性的压抑与扭曲通通杂糅于字里行间,用冷静的笔触来描绘当年那些惊天动地的苦痛。在小说中,虹影将自己的回忆用淡淡的语气书写,毫不隐瞒的向读者展现那时的她所承受的自然的、人为的苦难。
由于西方具有较长的殖民历史,西方人在心理上普遍对东方人生发出一种优越感,这种奇妙的优越感导致西方人的视野同时显得高高在上。西方人所希望从中国作品中看到的,往往是旧社会湮灭人性的旧风俗、落后的农村生活以及敏感的政治题材等。《饥饿的女儿》在国外引起重大反响,正是因为作品本身满足了西方世界对遥远神秘的中国的窥视和期待心态。
虹影说:“我认为中国最好的作家是文革中成长起来的这批作家,血腥的时代,无情的时代,给了作家永远用不完的财富。”[4]小说中虹影大量描写大饥荒以及文革开始对人们的影响,这是上世纪中国人集体难以忘怀的特殊岁月,是中国人集体所经历过的重大灾难。她所写下的不仅是家庭和个人在这段时期中的痛苦遭遇,更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痛苦遭遇。“一层层的污物堆积,新鲜和陈腐的垃圾有各式各样的奇特臭味。在南岸的坡道街上走十分钟,能闻到上百种不同气味,这是个气味蒸腾的世界。我从未在其他城市的街道上,或是在垃圾堆集场,闻到过那么多味道。在各色异味中生活,脚踢着臭物穿行,我不太明白南岸人为什么要长个鼻子受罪。”[3](p14)虹影将一个普通的中国家庭在特殊时期中所经历的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以及被压抑许久的激情得以充分展现,这是在现代相对和平环境生存下的西方人难以想象的。
《饥饿的女儿》中的主角一改往常那些“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中”的一代新人,而是饥荒年代惊恐不安,极度缺乏衣食与安全感的私生女。这位另类的少女经历了令人绝望的童年,渴望着长大成人。在饥荒年代,个人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难以得到保障,为了生存,人们只能四处挖野菜来充饥果腹,从江水里面打捞菜叶和瓜皮来填饱肚子。
“菜也是按票定量供应的,每人每天只有几两,卷心菜连菜带皮一起卖,不然,菜边皮都会被人哄抢。做豆腐滤下的豆渣,也是定量分配的东西。花生榨油后剩下的渣,挤压成紧紧地一个大圆盘,是美食,右后门才能弄得到。老百姓自己能弄到的食品,是榆树的新叶,是树皮剥开露出里面一层嫩皮,在石磨上推成酱泥。”[3](p48) 眼疾的养父从没有过笑容,本应整洁温柔的母亲粗鲁沉闷,病歪歪的三姨夫流浪后死在街头,样子惨不忍睹。“他脸和身子都饿肿了,这种时候要饭也太难了,乞丐越来越多,给剩饭的人几乎没有。他夜里就住在坡下那个公共厕所里,没吃没喝的,冷飕飕的天连块烂布也没得盖,活活饿死了。”[3](p52)这个本来应该在父母的呵护,哥姐的疼爱下长大的少女,却被迫经历了这些惨不忍睹的特殊经历。生活的艰难,日子的难熬让六六早早长大,人与人之间没有任何温情可谈,只有相互鄙夷,争吵与仇视。
在描述六六所经历的饥饿和苦难时,虹影几乎完全的采用白描式的语言,不做任何多余的渲染和抒情。同时她对故事中人性的善恶美丑也不附加自己任何的评价和判断,而是留给读者自己思考。这样看似较平淡的叙述却往往更能冲击读者内心的波澜,给予读者更大的感受空间。她的笔几句话便刻画出人物的细节。饥荒年代的生活令人印象深刻,虹影描写起来也可谓“毫不留情”。她将细节最大化,铺陈排比都省下,直接还原了一个又一个生动的场景和生存状态。
西方人对中国平民的生活状况认识还是不足的,他们想要借由中国人的眼睛来审视真正的中国。虹影恰好以写实的态度描绘出现实中国城市贫民的生存境遇,她本人切身体会到曾出于社会底层的悲惨实况。她并没有夸大苦难的现实,而是异常冷静的用大篇幅来描绘重庆贫民区的生存状况。这样逼真的描绘令西方人震惊、好奇,对真正的中国产生好奇。新时期的文学提倡“走向世界”,虹影深受西方现实主义文学的影响,把历史背景与个人生活相结合,并巨细无遗的刻画出了当时的中国。
虹影借六六的形象来表达对现实世界的真实感受,六六不满意现实世界的生活,她的成长就带着这样一种狂欢的意向。六六是对现实世界既不满足的代表,她渴望着过一种不同于现实世界的生活。人们可以填饱肚子,平等交往,彼此关爱,虹影在六六的脑中输入了自己对理想社会的渴望。在别人的眼中六六是大胆的,是叛逆的,都是代表着虹影自己。书中真实体现了那个年代生活的苦难甚至是整个中华民族所经历的苦难,是中国老百姓所亲身经历的苦难。在大陆作家的叙事倾向于底层农民和市井市民的生存状态以及极力宣扬意识形态之事,移民作家所张扬的是属于”草根“这一属性的独立意识与自我人格。
“海外华人的外部世界是异质文化潮汐的冲击,其内心深处是自己本土文化血脉的涌动。这种母体文化基因的先在与基因资讯的生长,使他们无法在异质文化的语境中根本超越原有文化的成规。于是在与异质文化碰撞与遭遇时,沉积在记忆深处的文化基因和成规就会自然显现,形成文化间的疏离、审视和认同的过程。”[5](p234)虹影作为海外移民作家,其身份的特殊与多重性,形成了其背负双重文化写作的文学现象。这种跨国写作,使虹影具有独特的观察角度,即一方面用全球化大视野和特有的女性视角关注问题,一方面背负东方传统文化与生活经历融入写作之中。对于海外写作者而言,使用中文写作是极其艰难的,同时获得海内外的一致肯定更为艰难。虹影在文本创作实践中努力的适应着这样一种双重文化给予的压力,并力图找到两者的结合点。事实上,虹影的作品正是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了在不同文化背景之下,不同语境之下的阅读需求。
在新时期中国女性文学多元化的局面之下,越来越多的作家为了迎合市场需要进行不必要的“身体写作”,并把它当做了一种女性写作的标志。这样的环境之中,旅居英国的虹影尝试从大洋彼岸远距离的关注人性的本来面目,并尽可能的不去私人化,并充分的体现人性。将东方的叙述能力与西方的自我意识相结合,成为“小我”与“大我”相结合的先锋。
三 女性意识的觉醒
进入二十世纪后期,西方文学出现了一些新的创作方向和特征,涌现出了一大批新的流派与作家群。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妇女的社会地位得到了显著的提高,在女权运动持续发展中,一大批受过高等教育,自觉地站在女性立场的女性作家在文坛中站稳了脚跟。她们开始尝试思考现代女性的角色与身份问题,以女性特有的细腻和敏锐来表现当代女性的生存困境,尽力为女性发声。
女权主义权威理论家西蒙·德·波伏娃在《第二性》——发出号召:“到目前,女人可以预期的未来一直被压抑着并缺乏人性,现在时候到了,让她为了自身的利益,冒险去吧!”[6](p3)在写作中虹影一直坚守着一种对“自我”的确认和坚定,致使她将生命价值不断体现在文学作品之中。这种执着与西方文学一直以来强调的“自我”不谋而合,女性意识的觉醒令西方女性作家勇敢的诉说关于自我的欲望和期待。
以女性完全独立的姿态和中心去书写,将女性摆在平等的地位之上,另一方面,虹影借助这样的书写方式来实现自我重塑过程,即思想自由,欲望自由。《饥饿的女儿》中只有一个关键词:饥饿。饥饿正是虹影欲望书写的一种表达方式,十八岁之前痛不欲生的饥饿体验对虹影影响至深,为她的小说创作准备了生活体验,为她在认识自己和他人提供了独特的观察视角。 “每天夜里我总是从一个梦挣扎到另一个梦,尖叫着,大汗淋漓醒来,跟得了重病一样。我在梦里总饿得找不到饭碗,却闻到饭香,我悄悄地,害怕被人知道的哭,恨不得给每个手里有碗的人下跪。”[3](p48)极度的贫困和物质匮乏不仅给人带来是物质的饥饿和肉体的折磨,更多是对人心灵上的层层考验。每日处于极度的饥饿中,让六六,更让虹影自己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想法,面对了最真实的自己,从而大胆的鼓励自己尝试摆脱现状。
20世纪中后期是世界文化交汇冲突的时代,女性作家凭借着对文化特殊的敏感又不断探索出新的创作主题来体现女性意识。西方的自由思想属于男性思维的一种产物,这种自由在女性看来要不断通过抗争才能得来。西方的不少女性文学在此时都纷纷以特有的敏锐眼光和审美意识来尝试去揭示和批判身边的社会现实。《饥饿的女儿》中,六六在成长过程中父亲形象的缺席,导致六六极度渴望父亲的关心和爱护。这一渴望最终转移到历史老师的身上,六六明明知道历史老师的真实意图却仍然选择不断接近他,想要得到他的爱,历史老师在他们畸形的恋爱关系中充当的一直是一个引导者和慰藉者的角色。在六六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类似于父亲的关爱时,历史老师的自杀解构了自己在六六生命中的角色。虹影把故事中的男性角色都塑造成了失败者,眼瞎的养父、怯懦的老师、失联的生父、不成器的兄弟们。在传统社会中男性的本然特性应当是负责任、有担当的重要形象,而虹影却打破了这一常规,她大胆的选择了母亲作为书中的主要角色,并把母亲刻画成半个父亲般的"顶梁柱"形象。
在小说中,虹影用灵动的语言刻画了恋爱的少女心理的体验和内在的情思。六六的心理感受和身体变化的描写充满感染力。六六与历史的不伦之恋令六六的饥饿感反增不减,历史老师的出现补偿了六六缺失的父爱,点燃了一个少女的希望之火。“突然,我的泪水涌了出来,止不住的流,浑身战栗。同时,我的皮肤像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泽,我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像兰草,也像栀子花。最奇异的是我感到自己的乳房顽强的鼓胀起来。”[3](p243)《饥饿的女儿》中有大量生动的身体和性描写,使作品弥漫在一种野性的美感中。中国长期以来“谈性色变”的传统,在虹影这里被颠覆,她运用艺术化的处理,将描写处理的唯美、极致,毫无淫荡之感。这正是西方文学所追求的真实、直率的追求男女的自由与平等。虹影大胆的将男女之间情欲方面的微妙感觉,矛盾心理等刻画的自然,把性当做一种对于艺术的欣赏,让生命的本真状态得以呈现。
西方文化大多处在强势地位,东方文化则处在弱势地位。东方作家多数作品的文化内涵都是东方文化对西方文化的盲目崇拜与追逐。但《饥饿的女儿》的创作中,女性原本的弱者形象被彻底的颠覆。虹影不承认世界文化中存在既定的弱势群体,始终将东西方文化放在平等层面进行创作。她认为六六虽生在中国,却不会像一般东方文学中的女性温柔贤淑、懦弱顺从。相反的是,六六刚烈坚韧、勇敢果断。许多作家纷纷都塑造了许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形象,着眼点在于男性是强大的,而女性相反是柔弱的,女性必须要对男性崇拜、顺从。这样的写作方向来源于父权社会的延续以及男尊女卑的社会传统。在中国传统男权话语之中,男性的权威相较于西方如同上帝般强势,家庭生活是女性生命力体现所在。在这样的历史语境之下,虹影塑造的男性形象与女性形象相比却显得十分灰暗卑微。六六的生父、养父、历史老师一样的芸芸众生,他们都一样拥有着无力反抗的悲惨命运,并无法扭转现实的处境,他们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符合理想之下的男子汉形象。而在传统的中西方语境之中,母亲的形象则是一如既往的温婉贤淑,善解人意。真正的妇女形象必须要孝顺、爱好家庭生活并且服从自己的丈夫。但在一定特殊的历史条件下,当生存成为了生活的第一要义时,六六的母亲便不是这样一位“理想型妇女”。母亲的一生极具传奇色彩,她这一生勇敢、坚韧、两次逃婚后与父亲结合,而后又与小孙产生了感情生下了六六。作品中的六六对生父小孙恨之入骨。作为六六的亲生父亲,六六并没有感受到多少来自他的关爱。尽管后来她知道了原来生父实际上一直默默的爱着她,关心她,一直在支付着她的生活费,甚至为了见她一眼不惜偷偷地在她放学后跟踪她。但这样的恨意直到生父临死之前六六仍不能释怀,六六把成长过程中所感受到的鄙夷与轻视都归结于父亲。
随着青春期的来到,六六渴望被关注的欲望愈发强烈,对周围的人、事、物总是渴望接近却又不敢碰触。尽管如此,六六却在自己的心中逐渐构筑了一个世界来任意驰骋,她没有对母亲的要求和规范言听计从,相反她不惜以极端的方式来试图证明自身存在的价值。虹影在塑造六六这个人物时,努力的超越了自身心底所隐藏的自卑和羞怯,相反的是,她尝试着以一个独立的姿态来彰显着“自我”的存在。当一切不可得时,六六没有自怨自艾,而是继续坚守住心灵阵地,踏上了离家的路不断前行。“我对自己说,不管怎么样,我必须怀有梦想,就是抓住一个不可能的梦想也行。不然,我这辈子就完了,眼看着成为一个辛苦地混一生的南岸女人。”[3](p71)六六仍然是坚强的,充满生活希望的,这是虹影对六六,对自己的一种肯定,而非是生命中的他人对这样选择造成的任何影响。
中国的革命中也伴随着“妇女的解放”这一部分,如果把这一部分看做是衡量社会解放的尺度,那么妇女们又在这一革命过程中获得了多少新权益?虹影所描写的六六一家都来自最底层的中国平民,她们在实际生活中并没有享受到所谓的“解放”的好处。劳累、困苦、饥饿这样的艰难处境倒是她们所必须忍受的旧的灾难与新的本分。所以,从女性意识的视角来看,《饥饿的女儿》中关于女性命运的叙述是具有两重性的。一方面,虹影揭示了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大饥荒时期,对于那时女性来说不仅是饥饿,在饥饿的痛苦映射之外,还有比饥饿更加严重的伤感与困惑;另一方面,在这样的灾难中,女性本是最应受到伤害的,但同时女性又是最能经受痛苦而为自己寻求出路的。六六在小说里五个女性角色中之所以能够勇敢的为自己开创生活的新路,便是因为内心的觉醒,在知识的洗礼中萌生出独立的意识与一往无前的勇气。六六的范例,无疑是虹影在这部小说中所深层铺排的一种激发女性自立自强的精神力量。
在西方近、现代文学的影响之下,中国新时期文学在许多方面都有了新的创新与尝试。作为海外作家的一员,虹影借助《饥饿的女儿》成功打开了中西文学联结的突破口。虹影的创作将真实的中国经历与世界文学和文化相融合,并已取得了较可观的成就。她对中西文学的理解与连接有较为成熟的理解,并不断追求其创新。与此同时,她又因此面临着各种争议与指责。总的来说,她从90年代初创作开始,就成为将中西方文学做有效联结常识的先锋之一。一方面,她将个人的生命体验和这个时代相溶,对中国本民族的现实和历史进行真实的书写,对文革时代的反思,对人类命运与个体生命的关切;另一方面,多年的漂泊与旅居国外的生活,使虹影对中西文化与文学进行进一步思考与书写的尝试,在全球化的语境之中,对本民族的文化进行反思,在许多方面试图搭建起中西文化的桥梁。
参考文献:
[1]俞丽红:《跨文化视域下华文作家虹影的女性书写》[J],《德顺职业技术学院学报》,11(3):6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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