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小说中的情感形容词研究

论文总字数：12132字

摘 要

情感形容词是描摹人的情感活动与状态的形容词。本文选取了莫言小说《生死疲劳》中的情感形容词，以此作为考察对象，进行研究。本文首先对情感形容词的界定进行说明，然后结合小说中的具体语言事例对情感形容词的语法功能进行分析。最后探讨本文对研究莫言小的作用。

关键词：情感形容词 语法功能 莫言 《生死疲劳》 研究作用

Abstract: Emotional adjectives are thoese describe people"s feelings. Emotional adjectives in‘Life and Death are Wearing Me Out’of Mo Yan will be discussed in this article. They will be taken as objects of study. In the first place, emotional adjectives will be defined and illustrate. After that specific examples will be involved in diacussion.At last the influence of this article in researching MoYan"s novels will be put forword.

Key words: Emotional adjectives; Grammatical function; Mo Yan; Life and Death; role of research;

一、情感形容词的判断

（一）、情感形容词的定义

理论上表达人的内心情感的形容词，表示人的情绪、心理、情感的词，称为情感形容词，又称心理形容词。

据此，表示感觉的形容词如“热、冷、饱、困”，表示心情的形容词如“郁闷、欣喜、开朗”，表示气质的形容词如“美丽、清纯”等都可以称为情感形容词。

（二）、情感形容词和心理动词的区分

情感形容词在语义上与心理动词十分接近，早期一般将其归入心理动词。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注意到这类词与心理动词在应用上差异较大，于是将它从动词中分出来，作为形容词的一个单独类别提出。根据朱德熙的研究，形容词是受“很”修饰而不能同时带宾语的谓词，而动词是不受“很”修饰或能带宾语的谓词。根据这一标准可以把情感形容词和表达情感的心理动词很好地区别开来。心理动词一般能受“很”修饰并能带宾语。^[1]如：

（1）老李很喜欢钓鱼。

（2）我很热爱音乐。

（3）小明很害怕蛇。

情感形容词在被“很修饰”的同时，一定不能带宾语。如：

（4）我没读书，我很伤心。

（5）今天阳光明媚，大家都很高兴。

（6）临近毕业，大四的学子们心里都很难过。

（三）、情感形容词的界定

1.形容词的语义特征

目前跟形容词有关的语义特征的讨论，可以分为恒定性与及物性两个方面。第一，恒定性。当情感形容词后跟“着、了”和“起来”时，如“他开心了”“他激动起来”，但不能加“过”“下去”等，即“他开心过”，“他激动下去”不能够成立。第二，及物性。一般认为，典型的动词具有及物性，而形容词不具有及物性。因而，情感形容词不具有及物性或具有较弱的及物性。我们认为，恒定性与及物性是对立的。

2.情感形容词的语义特征

我们通过将情感形容词与能够自由带宾语的动词相比，发现情感形容词的恒定性、及物性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弱的。因此情感形容词具有弱及物性、弱恒定性。下面我们继续结合文献资料，探讨有关与情感形容词直接有关的语义特征。

一是感知性。俞玮琪（2012）认为，“情感”强调的是心理体验，是心理体验者的某种心理状态，具有一定的感知性、可感性。同时我们也认为，[ 可感]模式的应用具有非常普遍、广泛性，是情感形容词的重要语义特征之一，绝大部分的情感形容词都可以进入“觉得/感觉到____”的框架。^[2]如“我感到很痛苦”，“我觉得很难过”。

二是自验性。某一主体对自己情感的内在体验性是自身的，只有自身才能感受，是一个自我体验的过程，所以情感形容词具有自验性。情感形容词的感知性，可以通过[ 自验]这一语义特征来进行替换。部分形容词不能进入“S 使 O指人 ____”，加了“感觉到”和“觉得”就能进入上述句式，如：

a.她的笑容使我很温暖。

b.她的笑容使我感觉到很温暖。

这是因为在没有加“感觉到”或“觉得”的句子中，形容词的主语与“感觉到”或“觉得”的主语是一致的，只有保持一致，才能保持句义的不变。如：“他的话使我很激动”，这里“激动”一定是指我激动；而加了“感觉到/觉得”后，形容词前没有主语可以与“感觉到”和“觉得”的主语保持一致。情感是自我体验，所以情感形容词的主语与“感觉到”或“觉得”的主语必须保持一致。

三是外因性。任何情感的发生都不是偶然的，都存在某种关联，一般都存在一定的外界原因。这个外因在句法上可以表现为复句，或者是单句中的主语。

3.情感形容词的句法鉴别框架

综合上面的讨论，我们得出情感形容词的鉴别框架如下：

Ⅰ* a.S指人 很 _____ O体。

b.S指人 对 O体 很 _____。

Ⅱ* S指人 是 _____ 的 人。

其中Ⅰ组和Ⅱ组是滤除框架，是基于情感形容词两个语义特征，首先区别心理动词，其次是性质形容词。如果划线部分符合I（a）（b），就是心理动词，如果符合II，就是就不是情感形容词。

二﹑情感形容词的句法功能

1. 作谓语

情感形容词的主要句法功能是做谓语。“形容词独立做谓语的句法比较少见”，对于情感形容词而言，情况也如此。

1﹑在下面的情境下，情感形容词可以独立做谓语

1. 情感形容词可以在有对举的语境中独立作谓语，这时候两个情感形容词的比较义较明显。如：

（1）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高兴着呢，他们哪里知道我就是西门闹，我就是西门驴，一个被枪毙的地主，一个被脔割了的毛驴，怎么可能愿意跟这些仇人搅和在一起?我为什么对你爹表示出那样的依恋，就因为我知道跟着你爹可以单干。

（2）刚为了人的记忆而痛苦，又为了驴的生活而欢乐。

在对举的这种情况下，两个情感形容词呈反义关系，要么是情感形容词与其否定形式的对比，例如（1）中“‘不高兴’与‘高兴’”；要么是两个反义的情感形容词进行的对比，例如（2）“‘痛苦’与‘欢乐’”。

（2）并列结构中情感形容词可以独立作谓语。如：

（3）我绝望，我恐惧，我恼怒，我口吐白沫，我眼睛泌出黏稠的泪珠。

（4）人了社天宽地阔，皆大欢喜，人欢喜牛也欢喜，不入社寸步难行，天怒人怨。

1. 情感形容词也可以在兼语句中独立作兼语的谓语。如：

（5）她的哭声让我痛苦让我内疚，

（6）我原以为那野杂种会用一种令我惊奇的方式离开我的华舍

（7）那些打击之痛远胜过这一鞭杆子，但都没有像这一打击使我愤怒。

（8）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高兴着呢，他们哪里知道我就是西门闹，我就是西门驴，一个被枪毙的地主，一个被脔割了的毛驴，怎么可能愿意跟这些仇人搅和在一起?

（9）莫言的爹把眼一瞪，说：谁说俺不高兴？不高兴俺哭什么？^[5]（1-9）

莫言小说《生死疲劳》中的情感形容词在兼语句中作谓语一般是出现在“使令式”句式当中，如动词“使”、“令”、“让”等。这些动词具有使令意义，具有一个明显的使动的作用，从而引起“痛苦”、“内疚”、“惊奇”等这些情感词语的出现。也有的是出现在“‘有’字式”的句子中，如（8）、（9），前面用动词“有”表示情感的存在。这些情感形容词在兼语句中作谓语，其前后可以出现其他的成分，也可以不出现。但是兼语的主语必须是由指人的名词来担任，如例（5）、（6）、（7）、（8）中的“我”，例（9）中的“俺”，主语都是指人。

2﹑除上述几种情况以外，情感形容词要作谓语，不能是光杆形式，一般都要有副词的限制，副词的限制可以在其前面也可以在其后面。

1. 最常见的是情感形容词前面带有程度副词，表示心里情感的程度。如：

（10）金龙嘴唇发白，眼圈发青，头发凌乱，看上去十分疲惫。

（11）我看着这群小猪心中无比欢喜。

（12）刁小三更加得意。

（13）这饲料散发着酸溜溜的腐败气味，令我极端厌恶。^{[5]（10-13）}

在情感形容词前面加上程度副词，不仅可以加强内心情感变化的程度，同时还可以更突出地表现情感变化的深度。如上述例子中的“十分疲惫”、“无比欢喜”、“更加得意”、“极端厌恶”等，当这些情感形容词融合在句子中时，从句子的整体性来说，蕴含在句子中的感情比情感形容词本身要更加强烈。表示程度通常都有“很、最、极、挺、十分、极其、极端、更加、无比、非常”这些表示程度较大的副词，也有“稍微、有点、几乎”等这些表示程度较小的副词。但在莫言小说《生死疲劳》中，莫言用来修饰情感形容词大部分都是程度较强的副词，如例（10）中的“十分”，例（11）中的“无比”，例（12）中的“更加”，例（13）中的“极端”，在程度方面表现更加强烈，从而更加加重了情感的表达。

1. 情感形容词前面可以带有比况短语作为状语，这里的比况短语在语义功能上其实也是在表示心理情感的程度。但在莫言小说《生死疲劳》中这样的例子比较少，只有一个。如：

（14）糖，这甜蜜的物资，是当时的紧缺商品，凭票供应，吃一口糖，大约比现在与心爱的女人做一次爱还要幸福。

例（14）中的“比现在与心爱的女人做一次爱”，这样的表述具体的说明“幸福”的程度，比使用程度副词更能够形象具体地表达出“幸福”的程度，都要比与心爱的人做爱还要幸福。

1. 情感形容词后面也可以带有表示程度的副词作补语，以此来加强表示情感的状态。如：

（15）我听到他提到了西门金龙和西门宝凤，心中惊恐无比。

（16）迎春焦急万分，直扑东厢房。

(17)转过年来，春苗怀了孕，这喜讯让年过半百的蓝解放欣喜异常。

(18)红卫兵看着朱九戒那满肚子脂肪，回忆起这人倚仗着权势横行霸道的恶劣行径，心中其实都高兴得不行。^{[5]（14-18）}

能够充当情感形容词的补语的副词比较少，只有“无比、异常、不行、万分”等少数几个副词。当用“无比、万分、异常”等副词作补语时，前后无需加任何缀词来修饰，如例（15）、（16）、（17）。而用“不行”作补语时前面需要加“得”，如例（18），“不行”前面必须加“得”，这样才能成一个用法，才能表达那种情感，如果不加，则难以成句。联系前面的分析，“无比、万分、异常”这几个副词修饰既可以加在情感形容词的前面，也可以放在情感形容词的后面，如例（11）中的“无比欢喜”与例（15）中的“惊恐无比”，可以改为“欢喜无比”与“无比惊恐”。虽然这两种不同的表达都能表达那种情感，但是在例（15）中，莫言选择用“惊恐无比”是为了更好的突出“西门驴”心中特别恐惧的状态。

1. 情感形容词后面带有趋向补语。如：

（19）那些困倦得犹如醉汉一样的炼钢人，因为我的出现而兴奋起来。

（20）但当我渐渐地逼近杏园时，情绪又亢奋起来。

（21）吃了几颗杏子后，我的心沉静下来。

（22）庞抗美本能地把女儿拖到身后，她似乎很惊慌，但她立即镇定下来。^{[5]（19-22）}

情感形容词后面带的趋向补语是“起来、下来”等词。当形容词是“兴奋”、“亢奋”、“激昂”、等词时，趋向补语一般是“起来”；当形容词是“安静”、“沉静”、“镇定”等词时，趋向补语一般是“下来”。“起来”有着重异常态的功能，在形容词的后面，表示某种状态的开始，并且具有继续的意思，强调的是一种“起始”。“起来”与“兴奋”、“亢奋”、“激昂”的语用功能正好吻合，所以能够组合起来，表达某种情感状态的开始和继续。而“安静”、“沉静”、“镇定”等词表现的是一种常态，与凸显常态的语用功能的“下来”在语用功能上也可以组合起来，表示某种情感状态的出现和继续。

（5）情感形容词后面带有数量宾语，这些宾语实际也是说明情感形容词的程度的。如：

（23）吐酒后，他感到脑子清醒了许多。

这里的“清醒”是表示常态的情感形容词，并且在它与数量宾语“许多”之间还有时态助词“了”出现。“了”如果要是跟在形容词后面，一般表示这种性状的完成，说明这种状态已经形成。在例（23）中，“了”就表示“清醒”这种感觉变化的完成，是感觉的一种渐渐弱化，是一种渐渐变化过程的具体体现，是由一种“不清醒”到“清醒”的这种感觉变化。

（6）情感形容词前面带有否定副词作其状语。如：

（24）我没有恐惧，心里反而感到一阵异样的轻松。

（25）他们虽然头脸上受了伤，但似乎并没有恐惧与痛苦。

（26）我姐姐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他一眼，低声说：马老师，您别激动，激动对您的伤口不好……^{[5]（23-26）}

“没有”既是副词又是动词。当其在否定某些动作或者性质状态的时候是副词，如例（24）、（25）。“别”作情感形容词“激动”的否定状语，一般出现在口语话中，在口语话中是一个非常常见的表达，体现出一种很感情自然流露的状态，而且有的时候用口语的词语去表达，显得非常亲切易懂，但是其主语要是指人的名词。

（7）通过对《生死疲劳》中的情感形容词的具体分析，我们可以发现，情感形容词作需要借助上述的几种语法中的一种才能够好作谓语，如例（14）。情感形容词后面加程度副词时，其表示的是情感的状态。形容词后加程度副词表示的情感状态比较笼统，后加谓语性成分表示的状态比较具体。情感形容词前面加上否定副词时，表示其不具有这种情感状态。

3、情感形容词作谓语时对主语的要求

情感形容词是表达人的心理情感的形容词，它在作谓语的句子中其主语一般是指人的名词性成分或其变体。

1. 情感形容词作谓语时，其主语一般是指人的名词性成分。如：

（27）但秋香没怀孩子，年纪又轻，不来送我，让我心寒。

（28）秋香的小嘴，吧吧地说着，弄得洪泰岳好不尴尬。

（29）我因新挂了铁掌、听了那么多赞语而高兴；主人因为听了区长一席话而欢喜。

（30）迎春焦急万分，直扑东厢房。^{[5]（27-30）}

但是在《生死疲劳》中也有例外，主语由事物名词担当。如：

但喜讯激动了人们的心，改变了人们的生活。

在这个例子中，主语“喜讯”是指让人高兴的消息，所以在这里它与表现人内心激昂的“激动”作主谓在语法要求上也比较合理。这句话也可以写成：但喜讯让人的心变得激动，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两种不同的句式都表达出了喜讯让人的心变得激动的状态，但是原句更加突出了人因“喜讯”而“激动”这一点。

1. 情感形容词是表达人的属性的，表达人的名词如“心中、内心”等也可以作为情感形容词谓语句的主语，也可以把“心中、内心”当作小主语，前面的指人词语是其定语。

（31）我太太久不生养，内心惭愧。

（32）想到此处，我心酸楚，我百口莫辩。

（33）自从我脱生为驴后，一直心中郁闷。

“心中、内心”在表达上具有一定的语用功能。例（31）、（32）、（33）中的“内心惭愧”、“我心酸楚”、“心中郁闷”都是突出表达了人物的内心的情感特征，重点表达的的是内在的情感状态，而人物外部表情不一定表达出来。

1. 与情感形容词直接同现的主语也可以是情感的外在体现者。如：

（34）老铁匠显然被徒弟的怪笑震撼，他的眼神有点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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